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鬥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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鬥地

我在此,僅以我最大的誠意,吊唁楊偉君,要是沒有他,我活不到今天,那是個傻子,很純粹的傻子,純粹到真的相信友情的傻子。

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,來推測學校中的混混,然而我還不料,也不信竟會下劣兇殘到這地步。況且始終微笑著的傻子楊偉君,更何至於無端在操場上喋血呢?

那個混混,那個我見過的混混,那個對我恨之入骨的混混,那個名字叫趙澈的混混,他陰險的躲在害處,在混亂之中想乘機給我一刀,當他掏出預謀已久的刀子刺向我的時候,任他怎麽也沒想到,還有楊偉這個傻子,替我擋下那致命的一刀。

我摸著滿手的鮮血,眼睛真他媽的幹,幹的我全身好像爆炸了一般,急需一個宣洩的出口。

趙雷擋在了我的面前,想拖住我,掩護著趙澈逃跑,但我已經失去了理智,抽出腰帶纏在手上,義無反顧的沖了上去。



很長一段時間,我都忘記了當時的情景,或者更準確的是我的腦子一片空白,生理上出現了短暫性失憶。

在派出所做筆錄的時候,警察叔叔一遍又一遍的幫我回憶,但我始終記不起來,最終以教導處和學校保安的證詞為準。

在筆錄上簽字的時候,我看到這樣寫著:

問:你當時到的時候,現場是怎麽樣的情形。

趙:當時很混亂,學生好像瘋了一樣扭打在一起,保安太少,我安排小王去喊老師,我們幾個上去拉架。

問:你是怎麽發現安文的,當時的情景怎麽樣。

趙:其實我剛到場的時候,就註意到了這個頭發長長的同學,他當時拿著皮帶,綁在了另一個同學的脖子上,你見過拴狗的狗繩嗎,對…就像狗繩一樣綁著,他拉著皮帶正往操場邊上走。

問:他當時的意圖是想幹什麽,這個你當時是怎麽判斷的。

趙:這個我也不知道,但當時那邊的情況還不算太危險,所以我安排另一個同事去那邊勸架,我當時主要是準備去制服幾個拿鋼管的同學。

問:那你看到安文有沒有故意傷害趙雷的意圖?

趙:這個我不太清楚。

問:那後邊你們怎麽處理的。

趙:我走到半道上,才發現有個同學被人捅了一刀,失血挺嚴重的,這個時候也管不了那麽多了,是我送去醫院的。



另一份筆錄是這樣記載的:

問:你是教導處主任。

林:是,我在學校工作了二十年,這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。

問:當時學校發生這樣的大事,你當時在幹什麽。

林:這個有必要問嗎。

問:有必要,需要詳實記錄。

林:我正在辦公室備課,因為兼著高二的語文,當時有學生急急忙忙的跑來找我,我才知道這個事。

問:那當時你怎麽處理的。

林:我當然不能自己私自處理啊,所以跑到三樓去請示了張校長,張校長安排老師集合去的操場。

問:當時你道到操場的時候,什麽情景。

林:學生們基本沒有,就地上躺著幾個受傷的,其中一個嚴重的,已經被保安擡走了。

問:當時受傷的有誰。

林:事後統計,有趙雷、張楚、毛龍龍…

問:趙雷怎麽受的傷。

林:好像被皮帶勒的。

問:誰勒的。

林:我事後調查了下,有學生看見是安文賴的。

問:安文平時在學校什麽表現。

林:不是什麽好學生,在我們教務處是掛了號的。



後邊的我都懶得看,簡單在筆錄上簽了字,因為此刻我早已心亂如麻,只想知道楊偉的情況。

我曾經問過警察叔叔,但回覆我的只有一句:“老實待著。”

後邊,我又在看守所待了十五天,好在因為未成年且是學生,看守所的叔叔對我頗為照顧,給安排了單間,我躺了睡、睡了吃,最後的幾天,直接睡都睡不著,整夜整夜的坐到大天亮,好像每分每秒都漫長的像一個世紀。

當我從看守所出來的事後,父親劈頭蓋臉一頓巴掌,打的我暈頭轉向,但我絲毫沒有怨言,沒有那個父親會喜歡自己的兒子進看守所。

最後我才從父親口中得知,要不是因為我年齡不夠,而且趙雷爹和我們家在庭外和解,我早就去少管所吃牢飯了。

所以我又幸運的回到了學校,在我爹托了無數的關系後,最終在親戚的斡旋下,我被學校記大過、留校察看,這也是念著本來在學校沒幾個時間了,就好像快退休的老幹部一樣,給予的特殊照顧。

但是,其他不是高三、初三年級的同學,就要倒黴的多,幾個下手重的,被學校一一甄別出來,全部開除。

這次學校歷史上最大的鬥毆事件,以學校最大規模的警示教育大會終結,蘇沫、高思雨和我作為挑頭的,在大會上作了深刻的檢討發言,給全校的學生做了反面榜樣。

6月17號,這是我這輩子都難以忘記的日子,決定很多人命運的中考如期而至,我以莫大的幸運參加了這次中考。

而這天,也是法院開庭的日子,趙澈因為故意傷害罪被判刑十五年,剝奪政治權利五年,這也意外著他在十四歲的年齡在少管所待四年,然後被轉去監獄五年。

他終於成就了自己的夢想,用刀打出了一個世界,一個屬於自己名頭上的“老大”。

而他的刀下之鬼楊偉,在6月17日這天躺在病床上,遺憾的錯過了自己的第三次中考。

人生的命運,有時候真的讓人很無奈。

多年以後,當我和楊偉再次舉杯暢飲,談起這件事的時候,他勸我:“你看看你,婆婆媽媽的,我都不當回事,你咋老是忘不掉呢!”

即使他這樣說,我還是很愧疚:“要是你當初不替我擋那一刀,或許以你的實力,絕對現在年薪百萬。”

楊偉拍了拍掛在腰間的錢包,很豪邁的說:“安文,你就別吹牛了,你考上大學又怎麽樣,還不是給別人打工,你看看我,就晚上出來烤幾個小時的串,一個月掙的比你一年掙的都多。

他猛地灌了一口酒,深情的說:“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,要不是挨那一刀,我怎麽會認識林仙兒,不認識林仙兒,我怎麽會有兩個可愛的孩子,沒有可愛的孩子,我怎麽會想起做燒烤的生意,不做燒烤的生意,我怎麽會有兩套房,要不你跟著我幹吧!”

我竟然無言以對,就算我考上大學又怎樣,到如今依舊漂泊無依、四海為家,什麽夢想、什麽愛情,都成了狗屁,真的是狗屁不通、不通狗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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